童年塑造人生,而母亲是人生的第一个老师,因此,母亲的德行对孩子的影响是终生的。这在西方心理学和人类学的著作里,是一组耳熟能详的命题。是的,作为人一生的中国,童年如一张雪白的纸,既没有世俗的成见,也不知道功利的取舍,因而对亲情的抚慰、家族的兴衰和社会动荡,特别是母亲的关爱和哺育,它的记忆无疑是简单、客观和真实的。正因如此,童年的往事是弥足珍贵而难以忘却的,甚至还会历久弥新,相伴一生。
我出生在湘南的一个依山伴水的农家,那是一个以“阶级斗争为纲”的年代。低效的生产队模式束缚着农业的生产力,家乡迤逦的景致完全淹没在“肚皮饿”的真理里;而人人自危的政治环境更使我的那个背负着“出身问题”的家庭,成为当地“专政”的主要对象,每逢“运动”,全家惶恐。母亲多病,九岁时就离我而去,少年失秙,失去平常人所共有的依托。饥饿和恐惧,拮据中的饥肠辘辘、歧视里的战战兢兢、思亲时的痛心如锥,在我的童年中,这些阴暗的东西有着深深的烙印。每每思及,唏嘘之余总是难免又添辛酸的泪。然而,这远不是我童年记忆的全部,“阳光”是不会少于“黑夜”的。又或许,正是那些磨砺,启迪和成就我已经过去的半生,懂得了人生的百味,知道如何珍惜悲喜交加的生命。
如今,我已年届不惑,虽不能光宗耀祖,也谈不上功成名就,但总算是皇天不负、天道酬勤。大学毕业后的短短十余年,不仅业务上稍有心得,而且仕途也算得上顺利,更重要的是老父安康,妻子贤德,女儿聪慧,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,生活可谓处处“光明”。与童年相比,这已是天壤之别;就个人而言,时时感谢上天的眷顾改变了我的命运。作为一个农民的孩子,我原本就没有太高的期望。
今夜是除夕,雄鸡即将报晓。此刻思绪万千,超越了时空,又勾起了我对童年的回忆。想起了已经过世的母亲,尤其是,在艰难中,母亲对我那无私呵护的一个个片断,再一次在我眼前历历重现。刹那间,我感悟到,也许那正是我生命原初的动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