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买了一个店铺，是从3年前开始经营的。生意不差也算不上好，到了春节前夕店里就忙了起来。在一年又一年的忙碌中，父亲买了一辆车。
每个男人最大的梦想，就是买一辆轿车，这也是所有农村男人的梦想。
他也不是特别老，只是四十而立的年纪。母亲说，年少时的父亲意气风发，满腹壮志，只是因为太不脚踏实地所以没什么成绩。我听着无言，什么都没说。
农村一直给人以一种朴实，更不留情面的来说就是一种卑微的感觉。但父亲不同。母亲说领国家的钱吃饭的人在村里最受尊敬，父亲就是那个受人尊敬的人。父亲走路的样子是所以农村男人都难以比及的，昂首阔步好比是古时高中状元的读书人。但随着国家政治体系的一步步改革，有学问的人在村里现在也不缺，只是没有人愿意来发展——这个看似富饶有前途实际上贫瘠没钱途的村落。
人是自私的，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。他们宁愿自己住好的，也不愿使周遭的环境也成为好的。这在我还是幼儿时就极其明白。
一栋栋的楼房建起了，装潢华美，里面的装修更是精美。父亲算是比较早建起楼房的，三楼高的建筑物在当时算是好房子了。我们的家和几户一样建起的“高楼”在村落的上空相映成趣。父亲是三兄弟中最有出息的，邻里间的妇孺们常常和我这么唠叨。
父亲还有两个哥哥。二伯还健在，大伯已经去了。
我清楚地记得大伯的遗体送进火化机里的时候，父亲的眼睛涨得通红。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。那是我第一次，见证父亲的苍老。
第二次是在初一的期中考后。放了寒假。父亲因为要值班所以没回家，我就和母亲在二楼大厅里一个看电视，一个玩电脑。电话就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我看到父亲的手机号，接了起来。
父亲喝醉了，稀里糊涂地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，我只听懂了一句，那就是：“这才是我的女儿嘛。”我隐忍下心中的难过，也稀里糊涂地应和着。没再多讲什么，他挂了电话。
“你爸和你讲什么了？……哎呀，哭什么啊。你爸到底和你讲什么了啊。”母亲在旁边问了几句。
筷子兄弟有首歌，叫《父亲》。是英语老师Maria放给班级里的同学听，我才知晓这首歌的。班里的男生瞎起哄，说这首早听过了，很好听。Maria下载的是MV，所以MV刚放她就马上说：“哎呀我不能看，再看又要哭了。”
我记得一句歌词，记得非常清楚：时光时光慢些吧，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，我愿用我一切，换你岁月长留，一生要强的爸爸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，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……
Maria说，你们现在听肯定没感触，像我们这种过来人才会懂。她是一个40岁的体态富贵的妇人，她的儿子就在我们班上。“当哪天你们爸爸老了，你们就会明白了。幸好的是我爸爸还在。70岁。”她补充道。
我讨厌这首歌，因为它总是让我的泪腺异常发达。
无数无数次，我一次又一次地见证着他的苍老，一如他见证着我的成长。
可是，他见证不了我的未来，我却不得不见证他的死亡。这不公平。未来兴许不是美好，却总有一丝希望。可是死亡呢？我所看见的，只是一片茫茫无际的雪，还有一片冰冷的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