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村里常有人请来戏班子,搭起戏台子,咿咿呀呀地唱个两三天。没等戏开场,总已经有老人大人抱着小孩坐或站在台下,乌压压一片,两旁楼房的窗户里,也会探出大大小小的脑袋,齐齐地探向戏台。彼时锣鼓声震天,隔着几里地也能感受到这一处的喧腾。
好久都没有过了,这样的盛景。
那时的我不懂,看戏只是图热闹,于是便只记得周围小摊小贩卖的小吃味道极美。现在回想起来,方觉其妙。正心心念念着,不知哪个戏班子似是听得到我的心声,辗转到了我们村,演的是一出《三打白骨精》。
我的爷爷奶奶和爸爸都很为之兴奋。他们在二三十年前也看过这么一出戏。戏中孙悟空的精彩表演是他们过了几十年仍念念不忘的。我便更增添了几分期许。
终于等到戏开场,孙悟空甫出,全场便是一片掌声。如今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再次站到了台上,仍不失当年水准。打戏精彩,念词清晰且高潮迭起。在三次打死白骨精之后,唐僧要把孙悟空逐出师门了,这便到了整个戏的高潮。之前孙悟空双膝下跪,眼睛直直地望着唐僧。唐僧却只是别过脸去。孙悟空跪着直接一个后空翻,再直接晚下。连着做了三次,膝盖撞击台面发出“砰砰”的声音,整个戏台子都为之震颤。观众似乎不敢相信,在几秒的沉寂后,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。
时空在此时静止了,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又回来了。我仿佛回到了当年,那个我未曾经历过的年代,同样的演员,同样的戏,同样的掌声,甚至台下都是同一拨人。五十多岁的老先生,如当年一般唱念做打,仿佛仍是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。
舞台渐渐地暗了,台下的人一拨一拨走过,场景不断地改变,唯有台上的人唱着不变的戏,传承着渐渐淡出“00”后视野的文化盛宴。
而我,正为自己拥有向下一辈吹嘘的资本而庆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