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NE
安子其这个人,不帅,没有钱,不会用甜言蜜语去取悦他人,只会一脸傻笑.假若当时我会这样去看他,我是断然不会与他发生任何关系的但事实是,记忆里的那些片段,还是会挥之不去,成了烙印在心里的疤,永远不能抹去,只有回忆化成一棵枯萎的树,然后悄悄地红了眼眶.
遇见他时,正值我父母亲离婚,我伤心地跑到与家相隔很远的公园里,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流泪,直至天渐渐昏黑,然后,他就出现了,他问我:”这么晚了,怎么还不回家?公园里坏人很多!”我看了他一眼,穿着白T恤,肩胛骨突起.”难道你不是吗?””我怎么可能是坏人呢?我长得也不像啊!”看着他无辜而又可爱的表情,我笑了,我们就这样认识了.离开的时候,我在公园摘了一朵紫荆花,我想做一个纪念,为这特别的一天,安子其送我回到家的时候,我趴在阳台跟他告别,满心欢喜.
安子其总会当着我的面说我太过于与众不同,跟其他的女生大不一样,我问他,有什么不一样?他说,长得不漂亮,身材不好,不会撒娇,但是很爱笑,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,一点也没有淑女气质,我生气了,不理他,一周都不理他,可是,最终当他死皮赖脸地对我笑时,我的心又被融化了.
所以,当安子其等在巷子口那边,很霸道地说:”喂,叶寒,做我女朋友吧!”我几乎来不及犹豫,就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,他骑得很快,白T恤的后背温热而陌生的气息一浪一浪扑到我身上,我不敢看他后背,只好红着脸,紧紧抓住车驾,任不同寻常的心砰砰直跳,没有停下来的意思.
他把我载到街上,我们一起喝奶茶,同吃一个冰激凌,弄的满脸都是,然后我们去照大头贴,我们傻傻地笑,傻傻的怒.更多的时候,我们会走在偏僻的小路上,他给我描绘大城市的纷繁美丽,而我则设想着我们一起在城市读书生活的美好前景.
安子其,可能你想也不曾想到,那时的我,已经想要与你天长地久,白头偕老了.而且我并不认为那是奢望,不过是一个简单朴素的愿望罢了.
TWO
就这样简单的生活,我们一起努力地笑着,我喜欢这样的日子,简单而纯真,为了一个承诺我们都尽心尽力,向往与憧憬,感动着编织的梦,虚幻,飘渺,却又如此真实地存在.
高考后,我们俩到了同一个城市上大学___四川,这是一个雾气缭绕的城市,像青春期的心扉,无论如何都难以明亮而勇敢地敞开.
我们俩都长大了,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扎羊角辨的女生,安子其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对我傻笑的少年,我们俩都在陌生的环境中开始慢慢疏远,开始难以靠近.可是,我还是竭尽全力去挽救,我说,子其,你变了.
安子其沉默,一直沉默,最后他说:”叶寒,感情是变量的’
”那我可以让它恢复平衡吗?””就算能,可最后还是会变质,衰老”
我大声说:子其,我们到底怎么了,为什么我们的感情会变质?”
而子其的一句话让我彻底绝望,他说:”叶寒,因为你,因为你的楚楚可怜,因为你的一成不变,因为你爱笑,因为你长得不漂亮,因为你不会撒娇,因为你总是在我面前装坚强,给我讲大道理,可是,叶寒,你知道吗,爱情是没有道理的,是不能勉强的,叶寒,我们分手吧!”
说完,他转身,大步跑开.我转身,泪流满面.
安子其,这样的话,你让我怎样理解?如何信服?曾经的这些话,是你喜欢我的理由,而现在,却成了我们分手的理由,它只能像一根刺,生生地扎进我的咽喉,吞不下去,吐不出来.
THREE
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,我看到了他.他似乎又高了一些,背影挺拔,他的身旁,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穿着蓝裙子的女孩,我的心开始翻腾,我跟着他们,我看见他们喝奶茶,同吃一个冰激凌,同照大头贴,这熟悉的一切深深刺痛了我的心,我流着泪,一直跟着他们,忽然,安子其侧过头吻了吻那个女孩子的脸,而那个女孩一脸微笑.
我浑身颤了一下,蜷缩在一个角落,绝望而压抑地低声哭泣,最终看见他和它消失在汹涌的人海中.
记忆落入那条层层阴影的道路.
班驳的裂纹顺着墙壁蜿蜒直上,穿着肥大的蓝色校服,你站在路的这一头,眼神清澈得经不起人生的颠簸.有多少次想象过路那边的风景,耀眼的阳光,梦想与繁华,我们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的憧憬未来,我们约好了要不离不弃一直走到尽头,可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没能握紧彼此的手.站在消失时间的路途上,我转过身看见回忆花成一棵枯萎的树,墓碑筑到云层之上,你说再见,然后悄悄红了眼眶.
FOUR
一年,又一年,我们毕业了,都在四川工作,我们没有再见过面,我习惯渐渐没有安子其,我愚蠢地认为,我可以忘了他,并且,原谅了他.;
一次散步,我又动情地回想起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,我又再一次来到他与那个女孩照大头贴的地方,心里满是感伤.我对店老板说,我要照大头贴,店老板说,里面有人在照,让我稍等一下,我点点头.我坐在板凳上,一直等待,最后店老板说,别人出来了,.你可以进去照了.我转过头,看见那个人从大头贴房间里出来,我惊讶了:安子其?!
他同我一样惊讶,我们俩就这样端详了半天,他气质昭然,线条硬朗,仿佛尘封已久的房间被猛然推开,阳光凌厉地直射进来,关于安子其的回忆,全部翻江倒海地涌上心来.他说:”叶寒,我请你吃饭.”我答应了
吃饭时,我知道,他现在是一家公司的老板,每天开着小轿车,威风地上班,我告诉他,我现在在一所中学教书,每天仍然骑着自行车.那天安子其喝多了,他拉着我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大通,最后,他哭了,他说,叶寒,对不起,其实我一直很想你.
安子其,因为你的道歉和想念,那根刺,又在我咽喉里清晰地疼痛起来.原来,我还没有原谅你给我的伤害,而这伤害也不是你一句表白就能化淤止痛.于是,我咬牙切齿,安子其,我也很想你.
安子其忽然动容,握紧我的手.
而我,戴上虚伪的面具,因为面具的力量,在于我不用扮演自己.
不用为他心动.
FIVE
我们俩重新在一起,但这分分和和,似乎早已被我看透,埋在记忆深处.
他几乎竭尽所能来爱我,而我,只不过是逢场作戏,图个快意恩仇,这一年,我们都22岁.
他天天到学校来找我,天天来陪我,他还给我买很多我喜欢的东西,我的同事和我的学生都说我好幸福,要好好珍惜这一段感情.我笑了笑,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已经无法动情,我只会求让安子其更多的来爱我,等到他对我难分难舍的时候,我就会一脚踢开他,就像他当年这样对我一样.
可是,我错了.
当我告诉安子其,我不爱他的时候,安子其整个人都崩溃了,流着泪离开.
这是我设计的结局,但我却没有设计中的扬眉吐气,酣畅快意,而是深深的心疼和无奈,只是,我忽然就理解了安子其,他当年说出那句话,该是如我今天一般,无奈而挣扎.爱了,于是勇往直前,不爱了,也无法委曲求全,这本是爱情珍惜的品质.
安子其,我终于原谅了你无意给我的伤,却存心地在你的心上用到狠狠划了一个十字架,安子其,说真的,我有点懊悔,有点愧疚,还有点,恨我自己.
只是,我发现,我依然那么深爱你.
SIX
深夜,上网,登上QQ,看见你的头像是彩色时,心又忽然颤了一下,我找他聊天:”喂,安子其”他回我:”你也在啊”一番寒暄过后,我终于打出三个字”对不起”
不敢去猜测安子其看到这三个字时,会不会如当年他对我说对不起时一样,激起心底的疼痛和怨恨.我起身倒了一杯水,到窗前站了一会儿才回到电脑前.
安子其说,叶寒,记得我们当年吗?那种简简单单的生活,为了一个承诺尽心尽力的孩子,只因为那是我们的执著,想为对方送去欢乐的执著.叶寒,谢谢你,是你让我长成了一个成熟男人,因为你,我感到幸运.
我说,安子其,还记得年少那样的一个骑车载我的你吗?那样一个肩胛骨突起的T恤后背,那样一些阳光灿烂的青春岁月.是不论有多少辆名牌跑车也换不回来的年轻时代!
安子其沉默了很久,我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
一会儿,他说:”叶寒,我会甩掉那些只有年轻时代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悲与喜,绝尘而去.可是叶寒,我还是忘不了你.”
我又何尝不想他呢?这样的想念,真实确定,却又尚在自己的掌握之中,一切宛如梦.
我对安子其说:”子其,在你身上,我看见自己曾经熟悉的自我.”
安子其说:”叶寒,我们重新开始吧!”
我望着电脑,不知道该怎样给他答复,是的,我承认,我还爱着他,可是,我真的感到力不从心了.我没有答复,直接关掉QQ,关掉电脑,我想,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吧!
睡在床上,我想起了我们年少的美好时光,想起曾经对我那么好的他,我想了很久,决定,第二天,我告诉他,我们重新开始.
SEVEN
第二天一早,我来到他的公司,可他的秘书说,他到汶川出差去了,我有一些失望,他的秘书随即给了我一样东西,我一看,是手机,打开一看,桌面是我的照片,还有我跟他一起照的大头贴,他的秘书说,是安子其送给我的
我看着手机,心里想:原来你还没有忘记我们的曾经!我们会一起走完人生的路的,不为别的,就为我们年少美好的记忆.
可是,事与愿违,老天偏偏要拆散我们.
给学生上课时,突然教学楼急速晃动,接着天花板电灯泡全都落了下来,我的第一反应是:地震了!
我带着学生立刻逃到宽阔的操场,幸好无一伤亡,我突然想起了安子其,他正在汶川出差,我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,急得眼泪都出来了,打他手机也打不通,我不安地过了两天,终于联系到了他的家人.
可是,当我到他家的时候,安子其的妈妈却告诉我:安子其,死了,尸骨全无!瞬间,我觉得天旋地转,望着悲伤的安子其一家人,我无力/
我翻着安子其送我的手机的照片,看着依然满脸笑容的他,泪流满面,我的心痛的在滴血,安子其,不是说好了,我们要一起走完认识呢感的旅程么?怎么你先走了呢?为什么不等等我?我知道,你是爱我的,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,如果当初我不报复你,是不是我们就可以在一起?我的眼睛渐渐被泪模糊,大脑一片昏黑,我仿佛看见你站在我面前,可是,我怎么抓也抓不到你,你不要走,好吗
如果你不走,我么永远也不要分开了,好吗
永远
EIGHT
安子其的去世,让我明白了我对他的执著,让我记得我们遗忘的时光.
山盟海誓,山盟还在,旧情已逝,红颜易老,青春短暂,任凭一生,也无法躲过时间的毒.
让它在获得和失去在悄然里,平衡.
可是,安子其,你就这样走了吗?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道歉,你就这样离我而去.安子其,遇见你时,我是一具蒙尘的瓷器,而你是一块柔软的丝巾,将我身上的灰尘一点点抹去,就这一点,抵得过所有俗世繁华和人间美景.
等待,我知道我会等待,我的青春时代,就这样定格,然后,班驳,脱落,原谅,以往.
安子其,因为有你,灰暗的曾经涂上了色彩.
因为你的离开,我渐渐被忧伤掩埋.
握在我手心中的执著,却依然那么坚定,它仿佛告诉我:
飞翔,哪怕翅膀断了心!
